白衣渡我

爱生活,爱双白

无字

蹇齐齐蹇无差

浙江卷我来啦!【不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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蹇宾看着手中奏报,不由愣了一愣。

这封奏报来自正代君巡边的齐之侃,信袋完好,火漆封口,内里的信纸却不知为何变成了一张丝帕。

素白的半旧丝帕,用料考究,丝线微绒,看起来常在手中厮磨,却洗得洁净收得齐整,角上绣着天玑的白虎图腾,是君王常日惯用的样式。往日校场演武,野外遇袭,这样的丝帕曾捏在蹇宾手中,屡次为齐之侃擦汗拭血,包扎伤处。

此刻却充作书信,寄还他手中。

蹇宾皱起眉来,踱了两步,向殿中候命的军中驿使道:“齐将军可还有其它口信?这奏报……”他突然顿了一顿,像是浓云密雨中闪过一线火光,蹇宾骤然抬手捉住了这一点星火灵韵,话未说完,君王神色已柔和下来,目中结出笑意,道:“罢了,你下去吧。”

他指尖轻轻摩挲着丝帕,垂首微笑,良久,缓缓将帕子收入怀中,回头问内侍道:“今日什么日子了?”

内侍察言观色,答得甚是详尽:“回禀王上,今日已是九月初一,还有十来日便是千秋节了。”

此时已是夜间,内殿门窗闭合,火烛高烧,蹇宾“嗯”了一声,觉得有些气闷,转身往殿门走去。

内侍乖觉地小跑上前开门。

湿气和冷意一齐扑来,像是未经磨砺的剑锋,带着不甚清晰的锋芒。蹇宾袖手站在廊下,望着沉暗雨幕,眉心蹙起,神思已循着心下难以抑制的惦念悠悠飘了出去。

深秋寒重,雨脚越发大了,仿如战马铁蹄疾驰而来,君王立了半晌,眉目间流露出温柔眷恋,内侍小心提醒道:“王上,您退后些……雨要打到您身上了。”

蹇宾被打断了思绪,倒未作色,面上露出笑意,这笑意却并非是对着内侍的,他推了捧上来的披风,道:“本王不冷。”

 君王素日畏寒,此刻却当真不冷,胸口似贴着谁人火热的掌心,向四肢百骸源源不断地送着滚烫鲜血,在这凄风苦雨的夜里,像晒着秋日暖阳,偎着雪天炉火。

他默然站了片刻,才转回殿内,只吩咐开几扇窗透气,重又坐回案前,命内侍剪烛研墨,执笔批看奏章。

内殿寂然无声,烛火一直燃到夜深。

第二日退朝后,边关又有书信递入宫中,这一封却真真切切是齐之侃的奏报,熟悉的笔迹,写着“见字如面”,底下是简洁明了的军务事宜,以及回返日程,薄薄的一张纸笺,并没有比往日多出半分情愫,唯有落款,只书了一个“齐”字。

齐之侃的“齐”,亦是小齐的“齐”。

蹇宾细细将奏报看了数遍,拇指轻轻擦过角落那个“齐”字,不自觉又问道:“今日初几了?”

内侍道:“王上,今日九月初二了。”

蹇宾点了点头,突然想起什么来,微沉了脸色,道:“去传方医丞来。”

一时方澜入殿参拜,神色忧急,道:“吾王何处不适?”说着便开了药匣,欲取脉枕。

蹇宾笑道:“不是本王。”却又收了笑意,淡淡道:“今日早朝,国师称病未来列班,说是旧疾复发,本王甚为忧心。”

他蹙着眉头,负手一步步走下阶来,缓缓道:“国师……在天玑朝堂位高权重,领袖群臣,若有什么长短,本王也难以交代。”方澜知他话未说完,垂首不敢接口,蹇宾看了他一眼,又道:“方医丞医术高明,深得本王信任,本王便命你去驻诊,你要好生尽心。”

君王语气端正,却句句都似意有所指,方澜心下忐忑,未明其意,只得道:“臣谨遵谕令。”

蹇宾微微一笑,缓和了口气,道:“国师年纪大了,平日瞧着虽还硬朗,只怕多少有些好与不好的病症,此次旧疾复发,你要仔细诊治,用药久些也不妨事,你将本王口谕带给国师,就说‘国师为天玑操劳成疾,本王记挂在心,深为感念,爱卿只管休养,务必养好了病,再言其它。’”

方澜又将这话在脑中磨了一回,似有所悟,躬身道:“王上体恤臣下,万民同沐恩德,请王上放心,微臣定当竭尽所能,为王上分忧。”

蹇宾摆袖道:“去吧。”

方澜退了几步,又听蹇宾道:“且慢。”

他顿住步伐,静待君王示下,却又半晌未闻响动,悄悄抬头看了看君王面色,却见蹇宾微皱着眉,神色踌躇,似是十分为难。

他也不敢催促,站了片刻,终听蹇宾道:“秋季气候干燥,令本王略有不适,你那里……可有滋润擦身的香膏?”

方澜愣了一愣,忙从药匣中翻了一个小瓷罐子出来,上前奉给蹇宾,道:“这是微臣前两日制的膏脂,调了桃花蜜油,气味微芳,王上若喜欢旁的香气,微臣再去……”

他话未说完,突然停了口,却不知是何处说得不妥,竟让君王耳根浮起红晕,接了香膏,勉强道:“无妨。”

蹇宾袖了瓷罐,轻轻纾了口气,端正容色,又赐下金银宝器,命与方医丞一同送往若木华府上,见内侍与方澜皆退了出去,面上显出疲色,抬手揉了揉眉心。

一连数日,君王上朝议事,一两个时辰尚不得散,退了朝御案上折子堆了山高,他逐一翻看批复,镇日少有闲暇,也再不曾问过“什么日子”。

再有三日便是天玑千秋节,蹇宾些须用了午膳,本待小憩片刻,心中却是雀跃难耐,无法静心。他知晓所为何事,亦不愿压抑这份心绪,起身走了几圈,不知不觉出了内殿。前几日秋雨不歇,今日却放晴了,高天流云,阳光灿然,蹇宾远远望了望宫门方向,神思微恍,忽闻内侍上前禀报说:“启禀王上,少府监求见。”

蹇宾微皱了眉,却还是点头道:“传吧。”他回身进了殿,坐回御座,少府监进来行了礼,便将府库一应事务各个禀明,说了大致,蹇宾拣了紧要处仔细相询,少府监正待奏明,内侍却匆匆进来,见君王与大臣议政,欲言又止,不敢插口。

蹇宾抬手止了少府监言语,转头问道:“何事?”

内侍道:“回王上,禁卫来报,上将军已至城郊三十里处……”

话未说完,蹇宾倏然起身,膝盖撞在坚硬的案角,砰然一声,阶下的少府监面色都是一紧,君王却似毫无察觉,往外走了两步,忽然又顿住身形,面上掩不住的笑意,点头道:“本王知道了,去吩咐预备膳食,记着齐将军往日爱吃的那几样。”

他缓了一缓,觉出膝头疼痛,慢慢坐了回去,示意少府监继续奏事。

底下少府监咋舌不已,面上却不敢表露,只得恭敬答言,细细说完,条理清晰,亦为君王提出了解决方案,道:“如何处置,请王上定夺。”

半晌不闻蹇宾出声,少府监略略抬头,见蹇宾视线垂下,落在御案一只木匣上,却并不像是在思索沉吟,未免纳罕,道:“此事还请王上示下。”

蹇宾一刹那神色恍惚,抬头看他,微咳一声,命内侍端茶上前奉给少府监,道:“本王……略有不适,有劳少府监再与本王说一遍。”

少府监心知肚明,躬身接了茶谢了恩,也不提是否要传医丞,眼观鼻鼻观心,又将原话重复了一遍。

蹇宾听完并未立即允准,皱眉思索了片刻,道:“如此,便按你……”

突然又有人疾步进殿,甲胄未解,满身风尘,精神却似极好,几步上前跪倒,抱剑行礼,朗声道:“末将见过王上!”

未得内侍通报,能自由出入内宫谒见君王,除了恩宠无伦的齐将军,不作第二人想。

少府监往旁边让了一让,君王已从他身侧奔过去,袍角飞起,一把扶住齐之侃的手臂,将他拉起身来,道:“小齐回来了!”

千胜跌落在地,齐之侃任他拉着手腕上下探看,目光炽热只贪看着君王眉目,彼此视线相触,少年将军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一步,几乎挨上蹇宾身躯,双目迥然,轻声唤道:“阿蹇。”

君王眉峰舒展,盈盈而笑,深切凝视着他,对于将要揽至腰间的手臂,没有丝毫躲避推拒。

门外日光正好,树下光斑轻耀,远远似有鸟雀啼鸣,连风都像是放缓了脚步,含情带笑,从殿外悠悠而过。

突然一声脆响,在寂静的内殿犹如惊雷。

齐之侃瞬间已错身挡在蹇宾身前,却看见殿侧站着一个少府监,正怔怔望着他们,脚下热茶碎瓷四溅。

砸了君王赐的茶盏,罪过不小,少府监回过神来,也顾不得满地碎渣,噗通跪倒,惶惶然道:“臣罪该万死,请王上责罚。”

蹇宾亦被他惊了一跳,面色不定上前两步,侧头却望见齐之侃低头不语,耳尖红透,君王一愣,反而笑了出来,道:“罢了。府库之事,便按你说的去办,你退下吧。”

打发了外人出去,蹇宾转过身来,看着面色羞窘的齐之侃,忍不住笑了一笑,伸手轻轻握住他手掌。

齐之侃抬头看他,方才进殿时的一腔热意冲动此刻已消退许多,回想起来,不免有些忐忑,道:“臣……”

蹇宾笑道:“小齐的心意,本王都知道。”

他牵着齐之侃走到案边,揭开木匣取出丝帕,递还齐之侃,轻声道:“横也丝来竖也丝,本王的小齐当真长大了……”

齐之侃接了手帕,却睁大眼睛望着他,突然又垂下头去,满脸通红,呐呐说不出话来。蹇宾心下一沉,语音顿住,看了他半晌,迟疑道:“你……并非此意?”

还未待他体会到窘意,齐之侃已急道:“虽非有意,此心无差!”

蹇宾没有说话。

齐之侃忍不住握了他手臂,道:“臣……”他似是抱赧,却仍一字一句解释道:“臣在边关,日夜牵念王上,写奏报时拿在手中,一时……一时迷了心窍,才错将手帕当做奏报寄回。”

上将军像个无措的少年,说得磕磕绊绊,红晕已几乎要漫到脖颈,一双眼睛却满是焦急恳切直望着蹇宾,深恐君王面上流露出失望来。

齐之侃手掌火热,隔着数层衣料,似也能灼伤手臂。蹇宾听他又羞又急地剖白,简单的几句言语,便似能看见少年在军帐灯下痴痴瞧着手中丝帕,提笔缓缓写信,白纸黑墨,词句端正,却仿如将泊泊情意皆勾进了这横竖弯勾之中。细细想来,这份思念眷恋,比刻意为之的“知情识趣”,竟还要令他动容动心得多。

见他仍不说话,齐之侃终是急道:“阿蹇,我……”

仿佛听见一声轻叹,背上一紧,唇上传来暖意。

齐之侃浑身一震,已情不自禁伸手揽紧对方腰肢,铠甲贴上衣衫,唇舌纠缠,炽热的火焰升腾起来。

本已是互明心迹,亦早有肌肤之亲,此刻小别相聚,又无外人,竟都有些难以克制。

分开时两人面颊赤红,蹇宾领口散开,锁骨半露,腰带都蹭松了,齐之侃因着战甲,倒还齐整妥帖。彼此目光微乱,不敢相触,齐之侃默默上前替君王整理衣襟。

蹇宾平缓了半晌,柔声道:“本王已备了膳食,小齐先去内室更衣吧。”

齐之侃抬眸看他,道:“王上怎知……”

说了半句,却已不必再问了。

他归心似箭,家已近在眼前,哪里会有闲心停马吃饭。情同此心,蹇宾又岂会不知呢。

齐之侃答了句“好”,又并未动身,反而如少年撒娇一般,倾身抱住蹇宾,将额头在他肩上蹭了一蹭。

似已能嗅到偏殿膳食的香气,只闻一闻便知是他的喜好和口味,齐之侃低声道:“王上可愿陪臣一道用膳?”

蹇宾极少见他如此少年心气,不由心下柔软,摸了摸他头发,道:“自然。”

换去铠甲的齐之侃一身白衣,从后殿转出,如初遇时清朗纯粹,向君王露出笑容时,却再不是初遇时的透亮无尘。

岁月终将他磨成美玉,深情终令他坠恋红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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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点是《解甲》《良辰》之后,所以跟以前那种暧昧状态不一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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