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衣渡我

爱生活,爱双白

糖人

双白无差

日常流水小甜饼上线_(:з」∠)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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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近除夕,天气越发寒冷,前夜王城才下了一场大雪,路上积雪结冰,齐之侃从军营回府,马蹄几次打滑,道旁又有孩童追逐玩雪,少年将军索性牵马缓行,拐过街角,见一个小摊前围着几个童儿拍掌笑跳,却是个老人家在画糖人。

他幼时深居山中,偶尔随父亲到山脚镇上采买,也曾见过琥珀糖人,精精巧巧画作各式动物,插在摊前草盒子上,却只有一次,父亲见他眼巴巴望着又不开口央求,笑了一笑,让他上前选一支来。

那支糖人形如猛虎,甜似蜜浆。

上将军心中微动,缓步上前,那几个孩童已举着一支糖画欢闹着跑远了。老人头发半白,衣衫陈旧,提着小锅,正在炉上熬糖,察觉有人走近,抬头笑呵呵招呼:“公子买个糖画吧?”

齐之侃扫见他锅中糖汁,看看天色阴沉,似又将飘起雪来,道:“且来两个吧。”

老人道:“好嘞,可巧正够画两个。”忙又问道:“公子要画什么?”

齐之侃本是一时之念,略一迟疑未答言,老人搅着糖汁笑道:“不是小老儿白说大话,小老儿祖上可是给咱们天玑侯画过像来,公子要画什么都使得。”

这老头儿如此夸口,倒激起齐之侃一点争心,少年双眼一眯,微微扬首道:“便画我如何?”

老人看了看他,和和气气笑道:“那便不够画两个了。”

齐之侃道:“就画一个。”他捏了碎银子放在柜上,纵然买三五个糖人亦只多不少。

老人未去收那银钱,细细将他打量几眼,点头道:“公子稍候。”

他高提糖锅,双手稳健,琥珀糖汁丝丝缕缕落在洁净石案上,齐之侃却懒怠张望,只轻轻拍了拍打了个响鼻的坐骑,令它稍安勿躁。

天色不好,道上也少有行人摊贩,齐之侃抱着剑不知在想些什么,便听得老人道:“公子且看看像与不像。”

齐之侃转头回顾,愣了一愣。

这糖人长剑半出,衣袂飞起,连额前小辫子亦似在甩荡,笔触精简,神韵大成,竟俨然便是一个暖玉雕成的少侠齐之侃。

上将军伸手接了糖人,面上露出笑意,赞道:“好技艺。”

老人低头算着银钱,一双手满是皱纹裂痕,先前自夸时还有几分自得,此刻却似对先祖心有愧意,并不接话,只道:“公子心善,将来必有福报。”他托了下剩的铜钱,欲找与齐之侃,再一抬头,却哪里还有人在,只天色苍茫,人迹寥寥,道上残雪未消,满地是被践踏的泥泞。

他愣了一下,见雪屑飘下,忙吃力地挑起摊柜,扁担吱呀吱呀,一路往家去了。

齐之侃回了府,洗手更衣,回转书房时见秦管家将糖人寻了个盒扣插在案上,那小少侠冲着自己扬眉拔剑,不由失笑。

他坐下翻了翻,见案头清静,少有军务公文,起身待走,又突然顿了一顿,弯腰端了那盒扣,慢慢踱到后院。

院中枝头银白,满地盖雪,无有人迹,齐之侃心头一动,横竖清闲无事,便丢了糖人在石桌上,挪了茶炉来,坐在凳上慢慢煮茶,浅白热气升腾起来。

少年与糖人相对坐立,深雪清茶,寂寥人间。

他望着红泥小炉上茶水轻翻,默默出神,连轻微的破空之声都未察觉,突然颈中一凉,抬头见是枝头雪满,玉屑散落,只得伸手在颈中擦了一擦。

忽听得一声轻笑,齐之侃急忙起身。

“王上!”

蹇宾立在回廊尽处,白袍映雪,笑意盈然,道:“小齐在想什么,大雪天也不知加件衣裳。”

齐之侃忙迎上前来见礼,道:“微臣不冷,王上怎么来了?”

蹇宾悠悠笑道:“不过今日得闲,来看看你罢了。”见齐之侃视线触上来,又道:“顺道来赴齐将军煮茶之约……看来来得正巧。”

他携了少年手腕,上前欲坐,齐之侃忙拂落石凳积雪,又疾步回屋取了个绒毡垫着,才让蹇宾坐下。君王却一眼瞧见了桌上栩栩如生的糖人,抽在手中,前后翻看,抬眸望着齐之侃笑道:“齐少侠好风姿好气势。”

齐之侃俊脸微红,躬身为蹇宾斟茶,道:“王上……”

蹇宾见他面有窘色,也不多作玩笑,轻轻揭过话头,道:“确是技艺精细,宫中怕也难有这样妙手,难怪小齐不舍得吃。”

他接了齐之侃奉来的茶,浅浅饮了一口,只觉暖流从口中一线入胃,遍体生暖,浑身倦怠,一时没有说话。少年将军忐忑起来,道:“王上,这茶煮坏了吗?臣许久不曾烹茶……”

蹇宾忙打断他道:“没有,这茶很好,只是教本王想起当年山间岁月。”他笑着瞪了齐之侃一眼,道:“小齐怎么这般妄自菲薄。”

君王轻嗔佯怒,眼波流转,齐之侃心中猛地一跳,呼吸都滞了一滞,察觉面上浮热,忙定了定神,垂下目光,道:“井水不及山泉,这茶定是没有那时好的。”

蹇宾转了转手中竹签,糖人翻转了几次,他垂眸看着小少侠,喃喃道:“人心如初,茶水又怎会改变……”

他也不知齐之侃是否听见,抬眼见少年亮晶晶的眸子直望着自己,蹇宾歪头一笑,依旧将糖人插入盒扣,端了茶水在手中,又不即饮,缓缓道:“来时见你府门口在挑灯笼,才觉除夕将近,想想你我相识不过数年,却像是已过了一辈子了。”他并未自称本王,口气有些萧索,举头四顾院中白雪,目光流连,神情缥缈。

齐之侃心底一颤,只觉他语气虽然浅淡,内里却有一脉温情热意,直淌进他的心胸血脉之中。少年面上动容,目光深切凝望着他,眨了眨眼似要说话,却见蹇宾头顶枝头松动,碎雪掉落下来,他急忙跃身遮挡,几朵冰凉皆洒在他袍袖之上。

蹇宾抬头看了看雪压枝头,向他笑道:“小齐也小心太过了。”

齐之侃却道:“王上坐了许久,可冷不冷?”又微微皱眉道:“内侍怎么连手炉也不预备。”

他似犹疑了一下,还是伸手贴了贴蹇宾的手背,触手微凉,倒不算冷,少年面色稍松,抬眼却撞见蹇宾温柔带笑的眸光之中。

蹇宾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,无奈笑道:“本王不冷。”

天色渐暗,已近掌灯,雪风紧了起来,更多碎雪散落,齐之侃道:“王上,我们回屋去吧?”

蹇宾点了点头,两手松开,倒没忘那支落寂许久的糖画,将盒扣一并端了,与齐之侃回转屋内。

这时辰君王自然是要在将军府用了晚膳再回宫中,此事非但常有,在府里时,君王膳食都是上将军亲手烹制。齐之侃命烧了火盆手炉来,替蹇宾取了大氅,又奉了热茶点心,道:“王上今夜想吃什么?”

蹇宾捧了手炉,莞尔一笑,道:“宫里膳房也不敢问本王想吃什么,若是做不出来,恐有怪罪,小齐竟是不怕。”

相识经年,无论山林朝堂,大情小事,蹇宾对他连一声呵斥也不曾有过,齐之侃素知他性情,见灯烛下他眉目温柔,眸光漾漾,比钧天最璀璨的烟火还要绚烂,忍不住轻轻一笑,酒窝隐现,却并不答言。

君王也不以为意,目光扫见案上糖画,挑眉道:“倒没有什么想吃的,只不过……小齐若做得不合胃口,小心本王拿你的糖人来填肚子。”

齐之侃愣了一愣,下意识回头去看那支糖人,小少侠在灯火下晶莹暖黄,拔剑出鞘,活脱脱就是他的模子。

少年将军莫名生出一点耻意,耳根微热,垂首道:“王上稍坐,臣去去就来。”

蹇宾伸手捻了块糖糕递上前去,笑道:“辛苦小齐,且先垫垫。”

齐之侃双手欲接,却见自己手上方才往来忙碌,沾了灰尘,一时有些无措,蹇宾无声笑了一笑,又将手抬高了些许。

上将军红着脸就着君王的手,将那块洁白糖糕咬进口中,连眼神也不敢相触,转身去了。

再进来时,齐之侃端了晚膳,见蹇宾斜倚在座上懒懒地翻书,听见响动抬目看来,向他露出一个微笑。

晚膳是几个拳头大小的包子,煎得金黄焦脆,一盒荷叶包裹的糯米饭,几碟菜肴有荤有素,还有一盅炖得乳白的鲫鱼鲜汤,摆在案上,香气四溢。

蹇宾突然道:“小齐为这糖人,果然费心。”

齐之侃正拆着荷叶,闻听此言,抬头看了看他,道:“不是为糖人。”

少年声音极轻,几近呢喃,藏着一点面上瞧不见的委屈,蹇宾却听得分明,笑道:“小齐,本王逗你呢……”

“你的心意,本王都知晓。”

齐之侃眨了眨眼,垂首没有接话,将汤奉给蹇宾,道:“鲫鱼多刺,熬汤却鲜,王上先尝尝……”

蹇宾接了盅子,拉他同案用膳,左右无人,君王情谊切切,齐之侃也未坚辞。

寂然饭毕,下人来收拾干净,两人漱口饮茶。蹇宾略觉气闷,想出门走走,齐之侃劝说冬夜风大寒冷,只命开了几扇窗子,冷风搅进屋来,两人精神一振,抬眼看去,却见天色犹如暗铜,鹅毛大雪漫天飞下。

蹇宾踱到窗前,负手笑道:“瑞雪丰年,甚好。”

齐之侃目光紧随,见他悦然,心中也自欢喜,看他站在窗口吹风,转身取了大氅搭在君王肩头。蹇宾转脸回顾,盈然一笑,悄然握了他手腕,两人并肩静看夜雪。

夜雪无声,人亦无言。

看了一时,才微觉寒意,齐之侃已上前关了窗,低声道:“王上不可多吹冷风。”

蹇宾“嗯”了一声,回了火盆前,见齐之侃殷殷跟着,心念微转,笑道:“是不是时辰不早,本王该回宫了?”

齐之侃道:“昼短夜长,王上该早些歇息。”

上将军进言,君王极少驳回,无奈笑道:“好吧,本王听小齐的。”

蹇宾来将军府从不带仪仗内侍,齐之侃便命人去套马车。俄顷下人回话,说车已备妥,齐之侃将手炉递给蹇宾,替他仔细系好大氅,撑起油伞护他出门。

蹇宾见雪下得愈大,停步道:“小齐不必送了,将军府距王宫甚近,不过片刻就到了。”见齐之侃皱眉要说话,又笑道:“若实在不放心,教你家齐少侠来送本王也可。”

齐之侃看他神情,又像是玩笑,又像是当真,想了一想,回去案上抽了糖人奉给蹇宾,面上亦有笑意:“臣与他一起吧。”

蹇宾心中也知他恐怕不会应承,见他坚持,也不再勉强,伸手接了糖画。齐之侃撑起伞来,雪中两人共伞而行,出府门一起上了马车。

官道阔大,车行平缓,蹇宾看了看手中糖人,道:“本王七岁那年曾吃过一次糖人,还是教书的先生偷偷带给本王的,如今本王已忘记糖人滋味了。”

他举手欲咬,齐之侃拦道:“王上……”

蹇宾挑眉看他,笑道:“莫非小齐舍不得?”

齐之侃急道:“不是!这糖人一路拿回来,又放了许久,怕是沾了尘灰雪霰,我……”

他话未说完,蹇宾笑道:“那倒罢了。”

清脆一声,手中神采飞扬的小少侠袍袖已缺了半片,君王点头道:“津甜如蜜。”

齐之侃愣了一愣,抬头看看蹇宾,琉璃灯盏随着马车缓缓摇晃,照着他仿如晨星坠目,皎月含情,上将军不知想着哪一出,下意识绷直了肩背,面上慢慢浮起红晕。

蹇宾只是下意识避开了头颈肢体,此刻见齐之侃微妙窘意,垂眸扫了一眼缺袖的糖人,舌尖探出蜜糖般的甜意,轻咳了一声,道:“再过两日便是除夕了,小齐记得入宫来陪本王过年。”

少年跟随他数年,除却回返山中铸剑那年,蹇宾前来探望,两人在山间过了除夕,其余次次俱是齐之侃陪蹇宾在宫中团圆,齐之侃见他刻意提起,面色端正道:“王上放心,臣铭记在心,绝不失约。”

蹇宾望着他笑了一笑,指尖细细摩抚手炉,道:“好。”

不多时车马停在寝殿阶下,齐之侃扶蹇宾下车,越过奔出迎驾的宫监侍从,撑伞将他一径送入了内室。

风雪甚紧,迈出殿门的上将军却似满身热意,脱去披风,也不开伞,任凭雪片打在衣衫发辫上,面上却带着外人不常见到的笑意,昂首一级级走下阶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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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了这是生日贺文,提前祝我自己生日快乐,自己给自己写贺文真是没谁了QAQ[允悲][允悲][允悲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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