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衣渡我

爱生活,爱双白

婵娟

双白无差

中秋文来迟了,你们还爱我吗捂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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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色半明时,蹇宾睁开眼来,榻上只有他一人,被角掖得严实,秋日清晨的寒意未有半分漏入温暖被中。

腿伤处仍隐隐作痛,他缓缓收了收另一条腿,隐约听见院中剑气破空之声。

这声音似能安神,他静静听了片刻,只觉睡意再度朦胧袭来,睫羽微微合上,半梦半醒间模模糊糊察觉一个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。

蹇宾转醒过来,定睛去看。

天已亮了,齐之侃一身白衣,脚步却放得很轻,手中没有持剑,正抬袖腕去擦额上一层薄汗,浑圆的眼睛直看过来,让少年看起来又生动又有活力。

见他双目半张,面有倦意,齐之侃近前轻声道:“时辰还早,不如再歇一会?”

蹇宾闻言一笑,将残留的睡意驱赶殆尽,道:“小齐剑都已习完,哪里还早。”

说着便要起身,齐之侃忙去扶他,道:“你有伤在身,本就该多休养,便是怠懒些又有何妨。”

他口中虽在劝慰,手上却依着蹇宾的意思,稳稳将他扶坐起来,转身自架上抽了衣衫来,一件件替他仔细穿好。漱口净面的热水也是预备好了的,十来日相处,少年无师自通,将他照料得十二万分的妥帖周全。

蹇宾将净了面的棉巾递还给他,笑道:“有劳小齐。”

齐之侃洒然一笑,也并不多说客气言语,上前欲为他梳发戴冠。

蹇宾素日虽在内室养伤,亦颇重君子仪容,纵然齐之侃自己尚未及冠,前头几日梳髻难免用时略长,或有不尽人意,他也任凭少年多束几次,并不愿散发相顾,今日却笑道:“不必了,小齐既让我懒散些,那便懒散些吧……”

他神色柔和,像是与齐之侃玩笑,少年眨了眨眼,当真放了头冠,扶他起身更衣,道:“今日天色不好,不能带你去院里晒太阳了。”

蹇宾并不在意,道:“无妨,小齐今日可要出去?”

齐之侃正在架上晾布巾,回头看了看他,道:“不出去。”见蹇宾面上露出笑意,不禁也笑了一笑,道:“今日是中秋,我不出去。”

蹇宾愣了一下,望着少年明亮的眼睛,不由道:“好。”

他果然一日未曾外出,陪着蹇宾在内室看书习字,偶尔闲谈几句,时光如指间沙砾,在这静谧悠远中悄悄划过去了。

这些日子起居有度,用了午膳,蹇宾有些困倦,齐之侃本在与他说些乡野趣事,见他睫羽开开合合,闭合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久,便住口不言,悄然上前扶他躺平。

蹇宾睁开眼来,抬手从他腕上划了一下,像是想拉少年袍袖,却到底只轻握了他手腕,懒懒道:“左右无事,小齐也来歇一歇吧。”

少年常有外出,还要铸剑习武,照料三餐用度,素日没有歇中觉的习惯,看着他往榻内翻过身去,像是还等着自己躺下后替他压好被角,全然没有防备的姿态,不由愣了一愣。

齐之侃眨了眨眼,凝视着他几乎要飞入鬓角的一角翠山眉峰,不知想到什么情由,突然红了面庞,连话都忘了答,忙忙替他掖了被角,转身出去了。

蹇宾这一觉睡得极好,香沉无梦,再醒来时内室光线沉暗,竟仿佛傍晚将近,抬眸环顾,齐之侃就坐在一丈之外垂首看书,侧脸沉静,眉心微蹙,像是须臾未曾离开,恍然已不似个尚未长成的十六岁少年,值得任何人去信赖依靠。

他浅浅侧了个身,齐之侃已察觉到这一点动静,放了书卷,起身上来看顾。

少年还未来得及出言,已听蹇宾道:“光亮太暗看书会伤眼,小齐前几日才与我说过,自己又为何不点灯?”

他语气里有责怪意味,齐之侃并不解释争辩,反笑了一笑,上前来扶他起身,道:“是我一时未察,阿捡睡了许久,可有不适?”

蹇宾摇了摇头,自觉漫懒太过,未免有几分窘意,道:“倒无不适,只是不知为何这般困倦。”

齐之侃听了,笑道:“许是天渐冷了,你又有伤在身的缘故。”

窗外似在下雨,天色愈加暗沉,齐之侃掌了灯,又端了热茶来,道:“阿捡且坐一坐,我去烧饭来。”

晚膳甚是丰盛,山野鲜味,加之少年手艺,还有一壶清香四溢的桂花酿。蹇宾伸手拂去齐之侃肩头一点灶灰,见着少年不好意思的笑颜,只觉这山间的团圆之夜,与一个相识未久的少年对坐浅酌,言笑相顾,却比往年身在侯府,诸多热闹绊身要欢喜惬意得多。

晚饭用过一阵,齐之侃见他有些思绪漂浮,恐他想念家人亲眷,低头想了一想,去厨间端了一碟点心来,笑道:“今夜中秋,阿捡尝尝我做的团圆饼。”

蹇宾目光扫过几个圆饼,见上头花纹细致,酥皮香软,显是十分用心,又抬眸看了看齐之侃,突然笑道:“前几日小齐在院中是做这个模子?”

那日齐之侃在院中叮叮咚咚忙了一日,不知甚么响动,他曾随口问过,少年答得语焉不详,只说是做一个模子,蹇宾也并未再问。

他伸手捏了一只团圆饼,齐之侃却又从他手中掰了一半,口中答他的话道:“是,团圆饼油腻不易克化,夜间还是少食些。”

蹇宾闻言一笑,也不计较他行事直率,应道:“好。”慢慢吃了手中半个小饼,待齐之侃取了温热棉巾来替他拭手,望着他缓声道:“小齐往年……皆是自己做么?”

齐之侃抬头看他,两人视线相触,少年迟疑了一下,道:“今年有阿捡在,我才……”

蹇宾轻声道:“因为我是客人?”

齐之侃道:“你是朋友。”

烛火瑟瑟中,少年的眉眼那样清晰真切,目光里的诚挚和纯粹是他一生从未遇见过的动人心魄。

蹇宾垂下目来,看他修长有力的手接过布巾,突然道:“小齐。”

“我姓蹇。”

“是天玑侯府的蹇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初相识时他心有防备,未曾吐露身份,之后十多日相处,却早已对少年付诸全然的信任依赖,只是一直未有机会坦言说明。

此刻蹇宾神色中带着自己也未察觉的紧张忐忑,言词犹疑,不愿在齐之侃目中见到半分被欺瞒的失望难过,更不愿见到这少年因着身份差别,而对他恭敬低头。

齐之侃朗然一笑,打断他道:“那也还是阿蹇,是吗?”

蹇宾愣了一下,终于也笑了起来,道:“是。”

少年往窗外看了一眼,天已尽黑,雨声淅沥,失望道:“可惜今夜不能赏月了。”

蹇宾随他视线看去,目光扫到案上那具七弦古琴,那是前几日齐之侃双手奉赠,清风明月之心,尽在其间。

“飞泉”琴音,他尚未奏与齐之侃听过。

他抬眸看了看少年,神色柔和道:“小齐,想不想听琴?”

齐之侃回头见他面上笑意,欣喜道:“好啊。”

少年忙去抱了琴来,替他设好,突然又似有些窘意,道:“可是阿蹇,我听不懂琴。”

蹇宾抬头轻笑,双手一捻,铮然一声弦响,便算答言。

齐之侃将烛火掌向榻旁高处,立在蹇宾身侧,静静看他弹琴。

蹇宾眉目低垂,自上而下的灯火将他纤长睫羽在眼睑下打出一片阴影,唇角笑意舒缓,双手拨弄琴弦,一缕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滑落胸前。

少年望着那缕乌发错不开目。

曲调轻缓悠远,令人心静神宁,齐之侃却只觉心跳震荡,鬼使神差伸出手去,轻轻将那缕垂落的长发拂到他身后。

弦上骤然响了一声极不协调的音调,蹇宾双手覆上丝弦,回目望来,三分嗔恼,七分无奈。

齐之侃自知行事不妥,垂下头去,尚未开口,已红了脸,呐呐道:“是我扰了阿蹇雅致。”

蹇宾将琴递他,也不多言,只道:“劳小齐倒杯水来。”

见他口气淡淡,像是恼了的模样,少年忙去端了热茶来,小心翼翼去看他脸色,低声道:“阿蹇,我……”

蹇宾噗嗤一笑。

“小齐,我逗你呢。”他接了茶盅,缓缓饮了两口,笑道:“小齐可有听琴?”

少年见他笑颜,面上忐忑才算退去,点头道:“好听。”

蹇宾挑眉笑道:“哦?小齐倒是说说,听见了甚么?”

齐之侃想了一想,道:“良宵美景,月明风清。”

蹇宾骤然握紧了手中茶杯,目中掩不住的惊异,抬头望定他。

齐之侃迎着他的目光,露出了一点不自在的犹疑,道:“是我说错了吗?我……”

他背光站在蹇宾身侧,面容有些许模糊,唯有一双眼睛,像是聚了这满室温暖的光亮,望着蹇宾。

蹇宾面上流露笑意,打断他道:“小齐没有说错。”

齐之侃收了茶杯和食盘放去案上,将灯花剪了一剪,忙完回身看了看他,疑道:“阿蹇在笑什么?”

蹇宾愣了一下,莫名道:“我何曾笑了?”

“上将军!”

城楼上一身甲胄的齐之侃回过神来,回头见亲卫手上端着个粗陶食碟,上头搁了两块团圆饼,茫然往城下看了两眼,小心问道:“上将军在笑什么?”

齐之侃几乎是下意识抚了抚面颊,道:“我何曾笑了?”

亲卫也不敢争辩,奉上食碟,道:“将军,这是宫里六百里加急才刚送来的小饼。”这亲卫比他还要小两岁,最是贪口腹之欲的年纪,一边说着,不由自主还看了一眼飘着香气的团圆饼。

齐之侃并未去拿,反道:“送了多少来?”

亲卫道:“两个大食盒,约莫有好几十只。”

齐之侃笑了一笑,冰冷月色映在他面上,显出一点奇异的温柔。他沉吟道:“将那些小饼拿去分一分,送给今夜戍卫的岗哨,就说是王上赏赐,以慰边关将士思乡之情。”

上将军伸手取了一只,道:“这个给你了,去吧。”

亲卫欢喜得忙道:“多谢将军!”转身要去传令,还来不及下城楼,已忍不住拿起来咬了满满一口。

月如水镜,高悬中天。

周遭俱无他人,齐之侃将双臂撑在城楼砖墙上,仰头望着皎洁圆月,慢慢吃着手中的团圆饼,佩剑“千胜”就静静陪在他触手可及之处,冷霜般的月色照着他身上银甲,清亮冰凉,冷硬如钢。

纵然日夜兼程送来,这小饼也早失了原本的酥香甜软,他却似品着人间美味,仔仔细细一口一口,将一整个团圆饼都吃进腹去。

这是第一个相识以来未曾团圆的中秋之夜,为的是天玑千千万万个小团圆。

更是为了宫中那个温暖身影心上悬的重量能轻上一轻,案上叠的奏折能矮上一寸,夜间安寝的时辰能早上一分。

年轻的上将军不知想到了什么,站直了身躯,轻轻笑了笑,面上隐隐现出他在军中难得一见的酒窝,泄出了一点只在君王身前才依稀得见的少年气来。

不远处有持戟的卫士分到了一小块团圆饼,正往口中送去,月光下仍是站得笔挺,目光警惕的戒备模样。

齐之侃持起剑来,转身下阶,披着一身月色,像是承着谁人温柔潋滟的眼波,一步步向中军大帐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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点梗疑似在下一篇,比心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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