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衣渡我

爱生活,爱双白

白首

例行背锅

赶着出门写得仓促,你们打我把我不还手QAQ

这篇是蹇齐齐蹇无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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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几日下了第一场薄雪,蹇宾夜来批奏折略觉寒意,也未添衣,不成想夜里便开始发热,医丞来看诊说是染了风寒,开了方子煎药,又说不宜劳累,请王上细细将养。幸得最近朝堂也无甚大事,索性便连朝也没上,只在暖室里饮药安养。到得今日清晨醒转,只觉额凉体轻,已是大安了。

起身用了早膳,蹇宾待要去看那些奏折,翻开却只觉心中烦闷,丢了折子又将案上书文翻了翻,更觉心浮气躁。他只道是这几日在暖室待得久了有些气闷,如今既已无碍,便想出去透透气,松散松散。想着便站起身来,欲往门口走。

内侍亦步亦趋跟在身后,见王上像是要出门,连忙劝道:“昨夜下了一夜的雪,外头天冷得很,王上病体初愈,若是再添了风寒如何得了。”

蹇宾似有不耐,微一侧头便要发作,却听得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,由重到轻,踏到门前反而停住了。然后听见外头侍卫内监道:“齐将军。”

这三个字仿如仲春桃林的微风,清香温凉中带着刺痒,直往蹇宾的心上搔弄过去。原本含着怒气的眉眼便瞬间沉静下来,连方才的心烦意乱都被抚得温顺平和。蹇宾顿了顿,快要触着门的手悠悠地垂下来,眼角含笑,倒像是十分期待地等着瞧外头的上将军要作何言语一般。

上将军的神色却不太好。恰逢值守的老医丞过来等着请脉,见这位少年将军神情焦灼,浑身的威压,有心离他远一点,正要往旁边站一站,不妨齐之侃已看见了他。两步上前拉住他手臂,压低了声音问道:“医丞,王上病情如何了?”

他习武之人,手劲不小,忧心之下力道有些控制不住,老医丞口里哎哟一声,齐之侃如梦方醒,忙松了手,却又急问了一遍:“王上病情如何?!”

那老医丞生怕他一个着急又要吃苦头,忙道:“齐将军且放宽心,昨夜看诊时王上脉象沉静,又饮了汤药以固疗效,如今应是无碍了的。”一边满脸痛色去揉自己手臂。

齐之侃听了这句,半悬之心总算落了地,见此也有些不好意思,道:“我一时失察,手下失了轻重,对不住了。”

却又像是想起什么,面色一冷,回身问旁边的内监道:“那夜是谁在王上身边伺候?”

他原本生得好相貌,周正俊朗,又是带兵之人,一身的气度。此刻神色冷厉,便带出赫赫威仪,边上两个内侍瑟瑟跪倒,求饶道:“齐将军饶命,是我等在身边侍候。”更有一个辩道:“夜里王上在看奏折,不要人打扰,谴了小的们出去,因此才……”

他话未说完,齐之侃已怒不可遏,却仍记得蹇宾尚在安睡,压低嗓子道:“本将军不听借口,你们自去领二十廷杖,最好莫要叫我知道有人胆敢徇私……若是不信,你们大可以试试。”

他手中虽没有持剑,但他此刻整个人都如剑芒一般,锋锐难当。

手握重兵的上将军,在君王的寝宫外惩治自己的贴身内侍,无论哪个君主怕是都要在心里惊上一惊。而向来心重多疑的蹇宾,却终于让面上似有若无的笑意绽放了出来,他似是自觉有些失态,摆了摆手令内侍退开些,慢慢将手扶在门上。

嘎吱一声,齐之侃急忙回头。

皓雪朱门,蹇宾就站在门内,丰颊绛唇,满身光华,只站在那里,便叫人移不开目光。他自己的目光却带着笑意望着齐之侃。

幽暖药香从室内漫出来,齐之侃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。

“王上万安!”

这声音惊醒了齐之侃,他却没有跪倒行礼,反而疾步过去道:“王上!外头寒冷,怎的连大氅也不披。”

内侍们暗道不好,忙想去拿,却见上将军急匆匆进了屋,轻车熟路寻出大氅,扬臂抖开给王上披上了。

蹇宾其实并未觉着冷,见他非但丢了平日的持节守礼,说话竟还语带埋怨,本是该心中不快的,却反倒像是三九寒冬饮了滚烫烈酒,又热辣又熨帖。

站着任齐之侃系好锦带,理好衣皱,向他笑了一笑,才摆袖道:“你们都起来吧。”瞧见老医丞又笑道:“本王今日已大好了,就不必请脉了。方才齐将军有所得罪,本王便替他赔个不是了。”

他语意轻快,分明是在说笑,老医丞却不敢同王上逗趣,连连道:“微臣不敢,微臣不敢。”

齐之侃愣了一下,想起方才自己责罚他的内侍,虽是情之所至,到底行事不妥,他性子直率,在蹇宾面前亦从不相瞒,便道:“王上,末将……”

就见着蹇宾将手一抬,好整以暇看过来:“本王闷了这几日,昨夜一场大雪,想必园里的梅花已开了,不如小齐陪本王去赏一赏吧。”

王上这样看过来的时候,莫说去赏一赏花,便是刀山火海,他也敢去闯一闯的。

满目白皑皑的琉璃世界,远远地便瞧见几树红梅吐艳,冷香浮动。齐之侃平日也不甚在意这些花草,自己府上的几株桃树亦是管家叫栽上的。今日见蹇宾兴致好,倒也觉着这宫里的梅花果然十分好看。

齐之侃自拜了上将军,军务繁忙,便少有入宫伴驾的工夫。这些日子本在边防巡查,听得王上病了,兼程赶回,昨日半夜才到得家中,因心中牵挂,今日天尚未明便醒了,整顿仪容便入了宫。此刻他默默跟在王上身侧,已发觉自己十分贪恋这静好岁月,不是因为暗香红梅的景致,不是因为无事萦心的悠闲,只是因为这个人。

蹇宾不许旁人跟着扰了清净,偌大的园子便只有他二人,地上的积雪在脚下发出细闷的声音,齐之侃回头看了看身后两排足迹,又悄悄抬头去看蹇宾。

他在蹇宾身侧靠后,料得王上不能知晓,鼻端闻到王上身上隐隐的清透气息,便有些收敛不住自己的目光。

原本不该知晓的王上,耳根却浅浅地浮起红晕。

蹇宾突然停下了脚步。齐之侃猝不及防,差点撞上去,急忙退了两步,低下了头。

“小齐是与本王来赏梅的么?”

“是。”

“那小齐为何却一直看着本王?”

齐之侃心下一慌,抬眸去看他。

不知何时又零星飘起了雪,齐之侃眼睁睁看着一点雪屑荡荡悠悠扭出了一条飘逸的路线,恬不知耻地停在了王上的眉尖上。

齐之侃只觉得一点心神全被牵引,受了蛊惑一般抬手抚上蹇宾的眉头。

蹇宾本能地阻了一阻,只不过他力度松散又迟疑,委实算不得是推拒。

因此他虽然握住了上将军的手腕,却仍觉得眉心一热,齐之侃手指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,那一点热瞬间蔓延到额上两颊。这陌生又令人恐慌的情绪实在难以掌控,蹇宾松了手,以袖掩唇咳了一声。

齐之侃如梦初醒,慌忙收回了手,嚅嗫道:“王上眉上落了雪……我,我才……”他慌得连“微臣、末将”都没有称,低下头去,面上清晰可见地绯红一片。

君王似乎很是乐见其窘迫,连自己的心慌都一并缓下来了。

蹇宾笑道:“小齐,你看那枝梅。”

齐之侃抬头,那根枝杈生得很高,婉转舒展,上头的花朵朵饱满,品正色纯,极尽妍态。他跑前两步,踏上栏杆,翻身而起,举手已将那花枝折了下来,却连花树上的雪都几乎没有碰落。

蹇宾抚掌。只拍了三下,齐之侃已将那枝花递到了他掌中。

甚美。

他垂着眉眼把玩了一番,叫齐之侃送去让内侍插瓶。

齐之侃回来的时候,见王上远远站在梅树下望着他笑。他的王上笑起来,比那红艳艳的梅花还要美上几分。

他心中雀跃,更加快了步伐,恨不得一步飞回蹇宾的身边。

却见一团雪白的物事自蹇宾手中飞来,他愣了一愣,已打在左胸心口。

蹇宾笑弯了眉眼。

雪球没有捏实,约莫怕真砸疼了他,一沾衣便碎了,齐之侃却觉得当真像是被箭矢射中了心口,心脏收缩,血脉奔涌,心里酸胀得一塌糊涂。

他笑起来,双目明亮,向蹇宾走了过去。

“王上今日可尽兴了?”

“本王已许多年不曾这般肆意了,上一次,是八岁时一个伴读陪我玩了一场雪,回来就病了,后来父侯杖了他二十板子,将他撵了出去。如今……本王连他姓名也不记得了。”蹇宾面上敛了笑容,淡淡地说了这一句,却叫齐之侃莫名难过起来。

见他略有伤怀,齐之侃现了忧色,正要宽慰,蹇宾却伸手轻轻在他心口拂了几拂,抚去了衣上沾着的碎玉浮雪,笑道:“小齐武艺超群,怎么今日连个雪球也躲不过?”

齐之侃愣了愣,一时不知如何回答,那一瞬间他完全提不起气劲来避让,大约只是看清了这物事是从蹇宾手中抛过来的。

他垂首笑了笑,道:“是王上身手好。”

蹇宾笑着摇摇头,嗔道:“小齐怎么学了这般奉承言辞。”

“王上病体初愈,还是不宜在雪中站得太久。”齐之侃递上了方才从内侍那取来的手炉,又道:“咱们回去吧?”

他怕搅了蹇宾的兴致,话语里不自觉带了点讨好,蹇宾接了手炉,轻轻摩挲,虽意犹未尽,却也点头道:“好,咱们回去。”

脚下许是有积水结了冰,方一抬脚,已微微一滑,齐之侃连忙扶住,自己却也失了重心,往后重重靠在树干上。

一时满树的雪簌簌而下,扑得树下两人发上眉间尽皆白了。

便像是两个古稀老头子一般。

齐之侃连忙替他拍落浮雪。

蹇宾凝视着他,手上捏紧了手炉,极清浅地笑了。

霜雪落满头,也算到白首。甚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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